引言

  痰飲是指水液在體內運化輸布失常,停積於某部的一類病証。痰飲涉及的範圍 很廣,廣義是指《金匱要略》所劃分的四飲,即“痰飲、懸飲、溢飲、支飲”, 狹義則是指四飲之一的痰飲。
  古時“痰”宇本作“淡”,晉唐時,如《脈經》、《千金翼》中均作“淡飲”。 唐代玄應《一切經音義》云:”淡飲,謂膈上液也。”淡與澹通,是水液搖動的 名謂,《說文》云:”澹,水搖也。”故丹波元堅《雜病廣要》謂:“痰本作淡, 淡,澹動,澹水動也,故水走腸間,名為淡飲。”後世名家多有發揮和闡述,如 宋代嚴用和《濟生方》認為”人之氣道貴乎順,順則津液流通,決無痰飲之患, 調攝失宜,氣道閉塞,水飲停膈而結成痰”。從氣與水的關係來論述本病的病機, 甚為精闢。清代葉天士總結前人經驗,提出了“外飲治脾,內飲治腎”之大法, 亦屬精當。餘從”痰瘀同源”說,用活血化瘀法治療痰飲,亦取得了一定成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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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探求病因 陽虛為本」

  痰飲病之成因,歷代醫家論述甚多。由於痰飲有濃而稠及清而稀之不同,故病 機炯異。臨床所見,大凡咳嗽多痰,氣逆喘息之病証,多屬飲病。《金匱要略》 云”夫病痰飲者,當以溫藥和之”,故有蒼桂朮甘湯、腎氣丸之治,若陽氣不到 之處,即為飲邪停滯所致,飲為陰邪,得陽始化,故將痰飲之成因歸咎於脾腎陽 氣不足。因脾主運化,飲食於中,全賴脾土之薰化轉輸,而脾陽又賴腎陽之溫煦, 腎陽不足,則火衰不能蒸土,土虛不能化物,以致水谷難以化為精微,而為痰飲, 故痰飲病常由脾及腎或脾腎兩傷。同時,脾氣健運,還須賴肝氣的疏洩,肝脾不 和,脾運不健又是停濕成飲的重要因素,蓋木旺必侮土,土郁則水谷不化,濕即 化為痰。另外,嗜酒多濕,嗜煙釀痰,也為常見原因,更有年屆花甲,命火式微, 陽不勝陰,火不敵水,則水谷所人亦可化痰成飲,因此老年命門火衰,腎氣衰微, 更易罹患飲病”。
  水積於陰則為飲,飲凝於陽則為痰,故通陽化飲,當為治痰飲之大法,臨床常 用蒼桂朮甘湯加減。患者如形寒肢冷、咳嗽痰稀、苔白脈患者,加半夏、陳皮以 燥濕蠲飲。若飲病而脾虛者,呵配以六君子湯健脾化飲。若肝郁氣滯,中虛停飲 者,則配用香附、烏藥、沉香、積殼等理氣化飲。中陽不足,寒飲較甚者,則以 乾姜、細辛助桂枝溫運中陽。飲邪上逆,喘咳氣促者,與旋覆花、代赭石、蘇子降氣化飲,但總不離乎溫藥和之之宗旨。

「痰瘀同源 活血化痰」

  痰和瘀是兩種不同的致病因素。痰是津液不化而形成的病理產物,所謂“積水 成飲,飲凝成痰”,故“痰”、“飲”名雖異而實同。而瘀是人體血液循行不暢 或離經之血著而不去的病理表現,在這種痰瘀認識指導下,辨証用藥迥然不同。 但由於津血同源,很多痰飲病與瘀血相關,應用活血化痰的方藥治療痰飲則有較好療效。
  醫學科學是一間自然科學,其理論的產生和發展,必然以實踐為依據,臨床實 踐給醫學科學理論提供了取之不竭的源泉,如痰瘀同源、同病、同治的理論和實 踐,由來已久。甘肅漢墓出土的一批醫簡,其中一個處方為:乾當歸、芎窮、牡 丹皮、漏蘆及虻(虻為貝母之別稱),此方活血養血加貝母化痰散結,是痰瘀同治 的典型方劑。《內經》中四烏鰂骨一蘆茹丸,實際上就是痰瘀同治方,至元代朱 丹溪對痰瘀相關進行了探討,認”痰挾瘀血,遂成窠囊”,需痰瘀同治才能收效。 清代唐容川則說得更為明確,在《血証論》中指出:“血積既久,亦能化為痰水”, “須知痰水之壅,由瘀血使然,但去瘀血則痰水自消”,故痰飲與瘀血成為病理 產物和致病因素。若在陽氣不運,痰飲阻滯情況下,則血行不暢,痰瘀交結不解, 可出現互相轉化的病理變化,臨床中常見慢性咳喘患者多因心肺功能減退而致口 唇、四肢紫組、青筋怒張。為此常在化痰藥中加入赤芍、桃仁、丹參或水蛙研粉 吞服,以怯瘀血而消痰水,另外常用消瘤丸(水蛇、玄胡、牡蠣)以治多種血管瘤 而獲顯效,均為活血化痰之明鑑。

「外飲治脾 內飲治腎」

  前賢曾謂”脾為生痰之源,肺為貯痰之器”,葉天士認為痰由脾陽不運而生, 飲由腎寒水泛而成,故有”脾陽虛為外飲,腎陽虛為內飲”之說。餘以為內飲屬 腎,外飲屬脾,不僅是指病位不同,更表示病機的不同和病情的深淺。一般而言, 痰飲初起,脾虛濕滯為患,病淺而輕,故稱外飲,責之脾運不健。若飲病久發, 外濕引動腎水,水泛為飲,病深且重,故屬內飲,咎之腎陽虛衰。《金匱》設蒼 桂朮甘湯以辛甘通陽,健脾燥濕,雖為健脾通陽化飲,但本方溫通有餘,健運不 足,所以治療痰飲之滯、形瘦體弱、神倦肢重、納谷不香、大便溏薄、眩暈 (屬 中陽衰弱)、脾運不健者,常加蒼朮、小半夏湯、澤瀉湯或理中湯,使中陽充足, 脾胃健運則痰飲潛移默化。腎虛水眨為飲,《金匱》有真武、腎氣兩法。餘治飲 病氣短、腰膝酸楚、肢體浮腫、喘促倚息者,亦常以腎氣丸合黑錫丹、坎燕、紫 河車以溫補下元,利水蠲飲。然飲屬陰濁有形之邪,証雖虛而欲補,但須補而不 滯,才稱完美,故用附子、補骨脂、巴戟天、葫蘆巴、甜從蓉以補腎助陽,納氣平喘。若老年久病,正氣大虛,飲邪難化,則用參附湯、黑錫丹、參蛤散以峻補 下元,扶元鎮固,以冀轉危為安。

「痰飲扶感 標本兼顧」

  痰飲患者,飲邪充斥,淹蔽陽氣,以致陽不衛外,無能禦邪,所以只要稍一觸 冒風寒,即可引動伏飲,挾感而發。若久發不止,正氣潰散,精氣內傷,腎之真 元損傷,根本不固,則非一般宣肺化痰之藥所能勝任。仲景治支飲,擬小青龍湯 散寒解表,溫肺化飲,實為飲病挾感而設,臨証習用之。然小青龍湯畢竟為宣散 之劑,溫陽之力尚嫌不足,惟有加入附子一味,溫扶陽氣,使邪正對峙之局得以 改觀。臨床凡見咳喘,咯白色泡沫狀痰,背寒冷如掌大,舌苔白膩等,即可投之, 若表証重者重用麻桂,水氣重者重用姜半夏。至於外邪郁而化熱,出現身熱、口 渴、咳嗽痰濃、苔黃、脈滑數者又常以小青龍湯加石膏,或用大青龍湯,急則治 其標,在散寒蠲飲同時,兼以清熱疏表為治。

「未病先防 預防為重」

飲病每於春冬受寒而發,可知飲病發作常和季節密切相關。然飲為陰邪,能淹 蔽陽氣,夏秋尚可,入冬陽微陰長,則陽氣不能外衛,觸寒受風,最易引發,故 對於飲病,預防復發十分重要。餘則常以“冬病夏治”,囑患者在三伏天服用苓 桂朮甘湯加附子,藉天之陽氣以助藥力,剷除深伏人體中之痰飲宿根,防患於未 然。亦可趁春夏陽盛季節,用腎氣丸以培補腎陽,療效更著,至於飲病日久,肺 脾腎三臟俱虛,諸症蜂起,往往有顧此失彼之感,常宗“培土生金”、“上下交 病,當治中焦”之旨,用香砂六君子湯加蒼朮、懷山藥等品以健脾化飲,斷絕生 痰化飲之源,具有預防作用。

「背寒探頤 溫陽消霾」

  《金匱》云:“心下有留飲,其人背寒冷如掌大”,唯有《千金》釋“留飲” 最切當,謂”結積留飲成游囊”,嘗譬之如潦水之有科臼,久而冰伏,冰凍三尺, 非一日之寒。參照《陶華六捌“背惡寒者,屬少陰,附子湯及灸氣海”治療多起 背寒,有一定效驗,餘曾治“背寒冷一片”怪病二則。
  鎮江金山寺住持,久患背寒。當心後側一片,蓋飲留之處陽氣所不到達,脈沉 弱,呈現一派脾腎真陽虛綏之象。僧人素食,兼胃陽不足,遂疏一方:生附子大 者 1 枚,公丁香 49 粒,麩裹熄熟研末,每服 l.5g,1 日 3 次,糜粥下。附子溫以 助氣化,丁香溫以破留飲,糜粥溫胃運脾。方藥簡潔,一料宿疾得瘳。
  某老翁,背冷一塊久治不愈,已瀕束手,觀前醫投藥,或掃群陰,或驅陰邪, 屹然不動益參附、朮附維陽立論,亦不為果。細察脈行遲細,舌紫苔薄,氣血以 並,陽失斡旋,取王清任急救回陽湯加味,別出蹊徑,以冀戈獲。處方:黨參、附片、乾姜、白朮、甘草、鹿角、桃仁、紅花。五帖,服後其患若失。”怪病必 有瘀”,徵之信而不爽。
  一從破陰凝化冰伏人手,一從”血為百病之胎”立論,亦思之巧而己矣。